作者：亓寧

　　地方政府隱性債務、房地產流動資金貸款、第三方非金融機構推介、關聯交易，這些信托行業的“敏感詞”不斷在一份份行政處罰決定書上出現。相比信托公司資產、盈利數據上“兩壓一降”的成果，年內2200多萬元的罰款金額成為信托整改轉型的另一面。

　　7月6日，重慶銀保監局披露了一份行政處罰事先告知書送達公告，新華信托員工詹春光因為對該公司“三查”嚴重不盡職、違規為銀行提供通道業務負主要責任，被終身禁業。記者統計發現，按照披露時間計算，今年以來各地銀保監局已經累計針對16家信托公司披露了至少47條處罰信息，超過了2021年全年的29條。

　　事實上，自2018年資管新規出臺以來，信托業強監管的態勢一直在加強，方式除開具罰單外，還包括窗口指導、余額管控等。進入2022年，資管新規正式落地，在機構人士看來，未來監管在繼續通過“兩壓一降”控制業務量的同時，信托公司治理、股權管理、團隊設置等方面的監管力度也會加強。

　　信托行業過去以“規模擴張”為中心的模式已經難以奏效，高質量發展才是生存之道。

　　16家信托公司收47張罰單，半年罰款超2000萬

　　根據重慶銀保監局6日披露的《行政處罰事先告知書送達公告》(下稱《送達公告》)，詹春光在新華信托工作期間，對該公司“三查”嚴重不盡職和違規為銀行提供通道業務負主要責任，造成重大損失，重慶銀保監局決定對其作出禁止終身從事銀行業工作和警告的行政處罰。

　　所謂信托貸款的“三查”，一般是指貸前調查、貸時審查和貸后檢查，而為銀行提供通道業務則是近年來監管“兩壓一降”的重點之一。

　　根據新華信托官網信息，該公司有“詹春光”記錄的最早時間可以追溯到2011年，其作為“新華信托·華豐8號資產收益權集合資金信托計劃”(4800萬元)、“新華信托．華豐7號資產收益權集合資金信托計劃”(5000萬元)的信托(執行)經理，向投資人發布了兩只產品成立的公告。2015年和2016年上半年，詹春光分別當選新華信托優秀員工和先進個人。

　　但目前重慶銀保監局已經“聯系不上”詹春光。這份《送達公告》的落款日期是6月30日，文件顯示，重慶銀保監局曾于6月2日向詹春光原在天津市河西區的住址郵寄《行政處罰事先告知書》等文件，但因相關地址“查無此人”均被退回，只能要求詹春光在30日內到重慶銀保監局自行領取，逾期視為送達。而在此公告公開披露的7月6日，被銀保監會接管即將滿2年的新華信托獲批進入破產程序。

　　詹春光不是信托行業第一個“失聯”的被處罰人，上一個送達公告的披露對象是原中江信托(現雪松信托)董事長襲強。今年4月25日，江西銀保監局在公告中稱，襲強在擔任中江國際信托股份有限公司(現雪松國際信托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長、副董事長期間，對公司存在的“違規投資設立非金融子公司并開展關聯交易、未有效履行管理職責、違規發放自有資金貸款且關聯交易未報告的違法行為”負有直接責任，決定對其警告并禁止終身從事銀行業工作。

　　加上4月被罰的外貿信托原高級信托經理林威，年內已有3名信托人被終身禁業。而根據記者不完全統計，按照披露時間計算，今年以來各地銀保監局已經累計針對16家信托公司或相關責任人披露了至少47條處罰信息，即使剔除四川信托高達17條的高管罰單，也已經超過2021年全年的29條。

　　從處罰方式來看，主要包括警告、責令改正、禁止從業(終身或有限期內)，以及罰款。綜合計算前述47份罰單，16家信托公司及責任人累計被罰2247萬元，其中四川信托17名高管在2021年合計被罰785萬元，直到今年3月在銀保監會官網披露。

　　罰單對信托公司的影響并不局限于罰款金額。根據媒體報道，監管部門曾在2021年年中向信托公司下發新的監管評級標準，在將“兩壓一降”指標落實情況列入評價要素的同時，年內收到兩次處罰決定的機構將不參與評級，而評級結果直接與業務掛鉤。在成長類、發展類、創新類三大類六大級別中，對分數要求逐漸提升，可開展的業務范圍也依次遞增。

　　房地產融資是違規重災區，三方推介首次被罰

　　從披露時間來看，各地銀保監局公開罰單的時間與處罰日期一般較為接近，但河北銀保監局在今年7月5日披露了一份2017年對渤海信托作出的處罰，案由是貸款分類不準確、委托第三方非金融機構推介信托產品。

　　記者注意到，這是自2019年銀保監會開展“鞏固治亂象成果 促進合規建設”工作以來，首次披露信托公司關于“違規由第三方非金融機構推介信托產品”的處罰情況。而就在今年年初，央行發布關于《金融產品網絡營銷管理辦法(征求意見稿)》，明確指出金融機構不得委托其他機構和個人開展金融產品網絡營銷，禁止通過互聯網面向不特定對象營銷私募類金融產品。

　　據記者了解，目前市場上仍然存在大量第三方財富公司，主營業務之一即為信托公司代銷。以某財富公司理財師提供的信托產品為例，理財師在推介前期會隱去信托公司名稱，但其介紹的產品范圍覆蓋多家民營和央企/國企信托。

　　在前述銀保監會整治工作要點中，關于信托領域的重點違規行為包括宏觀調控政策執行、公司治理、資產質量、非標資金池業務、同業業務、經營管理六大類。

　　其中在宏觀調控政策方面，違規為房地產行業、地方政府提供融資是重點監測領域。從今年各地銀保監局披露的處罰情況來看，愛建信托、中融信托、長安信托、云南信托、山東國際信托均曾因此被罰，具體原因主要為向不滿足“四三二”條件的房地產企業變相提供融資，違規以信托資金發放土地儲備貸款等，主要依據為原銀監會此前印發的《關于加強信托公司房地產信托業務監管有關問題的通知》(下稱《通知》)。

　　據悉，《通知》要求信托公司發放貸款的房地產開發項目必須滿足“四證”齊全(國有土地使用證、建設用地規劃許可證、建設工程規劃許可證、建筑工程施工許可證)、開發商或其控股股東具備二級資質、項目資本金比例達到國家最低要求等條件，同時明確信托公司不得以信托資金發放土地儲備貸款。

　　據記者從業內人士處了解，過去很長一段時間，信托行業以通道式的同業信托和融資式的理財信托為主，其中為房地產企業提供融資是主要方向之一。華東某金融機構人士對記者表示，很多信托公司過去解決“四三二”問題的方式是利用殼項目融資，最終將資金用于抵押地塊的開發甚至拿地。

　　但隨著2018年資管新規出臺和“兩壓一降”的持續，加上房地產行業調控進入新的階段，信托行業投向地產領域的資金逐漸縮水。2019年7月，銀保監會有關部門負責人明確表態，要加強房地產信托領域的風險防控，并對部分信托公司進行了約談警示。截至今年一季度末，資金信托投向房地產領域的資金已經降至1.57萬億元，較2019年三季度末峰值減少約1.21萬億元，占比降至10.64%。

　　除房地產領域外，配合防范地方政府新增隱性債務也是重要方向。今年上半年，長安信托、國通信托分別因為違規參與地方政府融資平臺舉債融資、為企業融資過程中接受地方政府承諾類函件被罰。

　　信托公司治理方面，股權關系、股東行為以及關聯交易，資產質量方面，信托風險資產和固有資產質量分類不準確、信披違規，同業方面，違規開展銀信、保信合作開展通道業務等，也是違規“重災區”。

　　2021年2月，四川銀保監局對四川信托開出了3490萬元罰單，涉及13項違法違規行為，其中包括違規開展固有貸款業務，貸款資金被挪用于償還本公司其他固有貸款，以及違規開展非標資金池等具有影子銀行特征的業務、違規開展結構化證券信托業務等，此后17名高管均因涉及部分行為責任被處罰，相關信息于今年3月集中公布。

　　此外，協助保險資金變相投資事務管理類信托或單一信托也是監管重點。2019年6月，銀保監會下發《關于保險資金投資集合資金信托有關事項的通知》，對前期監管文件進行修訂，雖然對擔任保險資金受托人的信托公司條件由“近三年”公司及高管未發生重大刑事案件且未受監管機構行政處罰降至“近一年”，但依然明確保險資金不得投資單一資金信托，并新增了不得投資結構化集合資金信托的劣后級受益權。

　　以江蘇國際信托為例，該公司在今年5月因為違規接受保險資金投資單一信托計劃被罰款30萬元。

　　事實上，自2018年資管新規出臺以來，信托業強監管的態勢一直在加強，方式除開具罰單外，還包括窗口指導、余額管控等。進入2022年，資管新規正式落地，華寶證券非銀分析師王震認為，信托業將繼續面臨監管趨嚴、規范發展的態勢。這將繼續倒逼信托公司優化業務結構，積極提升主動管理能力，行業也將在風險出清與處置、標品凈值化以及回歸本源中加速轉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