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歷史名城羅馬、佛羅倫薩、威尼斯相比，意大利北部倫巴第地區的曼托瓦有些默默無聞，卻同樣令參觀者流連忘返。這座歷史悠久的小城中不乏藝術珍品，集納了文藝復興時期的璀璨藝術成就。

　　文藝復興時期的曼托瓦是一座效忠神圣羅馬帝國皇帝的城邦，由貢扎加家族統治。15世紀中葉，貢扎加家族的盧多維科三世侯爵邀請有著“現代風格”的藝術家裝飾城市，著名畫家安德烈亞·曼特尼亞、安東尼奧·皮薩內洛和朱利奧·羅馬諾等都曾為貢扎加家族服務。

　　城中最動人的作品，當屬曼特尼亞歷經10年精心繪制的公爵宮婚禮房壁畫。畫家利用科學透視法創造“視覺幻覺”空間，將一間不過25平方米的拱頂房間裝點為輝煌的殿堂，描繪了盧多維科三世一家的形象。

　　婚禮房的建筑結構只有墻壁、門、窗、壁爐和拱頂。置身其中，撲面而來的卻是一片富麗堂皇——裝飾著石膏浮雕的吊頂以金黃為底色，細膩的花紋從天花板蔓延至廊柱。這一切都是畫上去的，令人真假難辨。房間的一面墻壁上，描繪著公爵夫婦在精致的庭院里迎接貴賓、子女和近臣簇擁在側的場面。畫家細膩刻畫眾人形象，不管是靠在椅背上側頭傾聽心腹耳語的盧多維科三世，還是拿著蘋果趴在母親膝頭的小女兒，都是那么生動自然。另一面墻壁的廊柱外，是盧多維科三世一家在城郊與兒子相聚的場景。在這里，曼特尼亞畫上了貢扎加家族顯赫的親戚——神圣羅馬帝國皇帝以及丹麥國王，盡管他們當時并未在場。這里的“寫實”并非記錄歷史，而是將盧多維科三世希望看到的畫面以栩栩如生的方式定格留存。

　　環顧四壁后，舉頭望向天花板，再次驚嘆于曼特尼亞的巧思。透過畫家筆下的天窗，筆者仿佛望見了蔚藍天空，以及在屋頂好奇地向室內張望的人們。得益于15世紀科學透視法的發明與應用，畫家能夠在二維平面營造空間感和體積感，創造逼真的視覺體驗。畫里畫外的對望，體現出這位文藝復興早期藝術家一顆“不安分”的心：他不僅要畫出圖像，還要“以假亂真”，使畫面如一扇“開著的窗”，讓人們看見世界。描繪生機勃勃的現實世界、描繪時代和生活，是文藝復興時期藝術家們共同的雄心。

　　在墻壁一根廊柱的精美花紋中，筆者發現了一張同樣張著好奇雙眼的面孔。這就是畫家本人，他把自己偷偷藏在了恢弘的筆下世界。文藝復興時期，肖像畫不僅在王公貴族間盛行，市民階層也開始越來越多地訂購。一幅幅生動的肖像畫得以傳世，人們熟悉的《阿爾諾芬尼夫婦像》《蒙娜麗莎》都是其中翹楚。曼特尼亞的這張肖像畫不但別致，更強烈體現出對自我的肯定。可以說，這幅自畫像正代表著文藝復興的內驅力——人，以及對人的生活價值的肯定與贊美。

　　除了精彩的婚禮房壁畫，曼托瓦的公爵宮內還有15世紀初繪畫大師皮薩內洛未完成的作品和許多精彩裝飾。不遠處，建造于16世紀的得特宮是文藝復興后期造型別致、裝飾華美的建筑典范。它由拉斐爾的得意門生朱利奧·羅馬諾主持設計，其中的巨人室同樣是依照科學透視法制造視覺幻覺的精品。巨大的壁畫覆蓋室內所有表面，參觀者站在房中，如同身處巨人的戰場。

　　曼托瓦以生機勃勃的姿態擁抱了文藝復興，成為西方文明史中的耀眼一筆。它曾被授予“意大利文化之都”稱號，這不僅強調了小城的歷史遺產，也旨在鼓勵新的文化發展。傳統與創新相結合，曼托瓦展望著新的“文藝復興”。

　　《 人民日報 》（ 2024年08月09日 17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