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需稍微用力,反手甩出的飛盤就能穩穩飛上一段距離。即使是初次玩飛盤的朋友,多練習幾次也能很快完成短距離的飛盤傳遞動作。
通常,成年人玩的飛盤僅重175g,相當于4小袋全麥面包的重量。而一塊質量好的品牌飛盤僅售二三十元,遠低于足球、籃球的價格。
拋去偏見,在諸多業內人士看來,因為售價便宜、玩法簡單等原因,飛盤是一項非常適合普及的全民健身運動。最關鍵的是,男女同場競技的極限飛盤比賽沒有裁判,雙方隊員只需協商解決有爭議的問題。
自去年以來,國家已陸續出臺了多項規范飛盤運動發展的指導性文件,并舉辦了作為2022年“全民健身日”主題活動中一項重要內容的中國首屆飛盤聯賽。今年4月,教育部新發布的《義務教育課程方案和課程標準(2022年版)》里,極限飛盤運動亦被列入《義務教育體育與健康課程標準(2022年版)》。
這項昔日的小眾運動,經歷了偏見、爆火之后,正走向規范化發展,也走進了更多學校、更多人的生活。未來,飛盤能否成功擺脫偏見,成為一項大眾全民健身運動呢?
10年飛盤玩家:飛盤爆火實在沒想到
飛盤運動有十多種玩法,包括極限飛盤、沙灘飛盤、飛盤高爾夫、擲準飛盤、躲避飛盤、花式飛盤等等。在國內,融合了籃球、橄欖球、足球玩法的7人制極限飛盤運動更受歡迎,也是當下社交平臺上最常見的一種飛盤玩法。
在正式的極限飛盤比賽中,兩隊各由7名隊員(4男3女或4女3男)組成。防守方開盤傳給進攻方后,雙方隊員方可離開得分區。持盤隊員不能走動,且持盤時間不能超過10秒。如進攻方飛盤落地或被防守方接到飛盤,則防守方轉為進攻方。進攻方傳盤至防守方得分區并成功接盤,則進攻方得分。
需要注意的是,極限飛盤比賽過程中雙方隊員需避免身體接觸,且不能從隊員手中打落飛盤。
澎湃新聞查詢發現,多份文獻資料均提到極限飛盤運動起源于美國。如蘇州大學碩士研究生魏強在其碩士學位論文《南京高校開展極限飛盤新項目可行性研究》中寫道,最早是耶魯大學的一群學生,把錫紙做的披薩盤疊在一起拋擲玩耍,這是飛盤最初的樣子。此后慢慢發展,1950年時,美國又有商家生產出塑料飛盤。
在我國,一些“盤齡”已有十多年的飛盤玩家,最早接觸極限飛盤幾乎都是在大學里。
西南林業大學地理與生態旅游學院戶外運動旅游研究中心主任段煉,最早接觸飛盤是在2007年。他住在云南財經大學旁邊,總能看到一些美國留學生在校園里玩極限飛盤。觀察了一段時間后,段煉也加入其中。
作為一名高校體育老師,段煉發現極限飛盤這項運動有一個非常重要的特點,“有規則沒裁判,這對教學是很有意義的一件事,學生之間得商量著來。”段煉說,商量決定是否得分,誰的表現更好。
中國極限運動協會飛盤項目委員會委員陳月是一名“90后”飛盤專業玩家,目前在深圳經營一家飛盤俱樂部。他第一次接觸飛盤是2009年。那年剛到天津體育學院讀書的陳月抱著試試看的態度,加入了許多大學社團。在飛盤社團里他第一次接觸到飛盤運動。
“飛盤飛出去時很輕快,不同于沙包,飛盤能持續向前飛,很像小時候玩的紙飛機。”陳月回憶,他一下就喜歡上了拋擲飛盤的感覺。
那時飛盤運動雖然十分小眾,玩者寥寥,但在北京、天津、上海、武漢、大連等一些城市,已零星開始有私人俱樂部舉辦的商業飛盤賽事活動。2011年,陳月正式開始參加飛盤比賽。2012年,陳月便拿到了一個在上海舉辦的飛盤邀請賽冠軍。此后十年里,陳月的興趣、事業一直沒有離開飛盤運動,也拿過很多飛盤比賽的獎項。
2017年左右,陳月與他人合作,在深圳經營了一家針對青少年的飛盤培訓班,但是生意很一般,“跆拳道一天能招十個學生,飛盤十天才能招一名學生。”陳月說。后來又受到疫情影響,陳月干脆退出這家公司。
2021年10月,陳月在深圳開了一家飛盤俱樂部。剛開始玩飛盤的客戶人數不多,但今年夏天以來有了明顯增加。“在微信群里接龍報名,一場次30人很快就滿了。”陳月說。
家住深圳的黃女士也感受到了飛盤運動的爆火。去年11月時她第一次接觸極限飛盤運動,黃女士介紹:“去年年底剛開始玩飛盤的時候,周邊朋友、同事還不知道什么是飛盤。”而現在,黃女士家周邊的體育場地,基本都有人在玩飛盤。許多公司也將飛盤比賽納入團建內容。
去年以來飛盤突然爆火出圈,段煉很意外,陳月也完全沒想到。抖音平臺上,今年6月以來關鍵詞“飛盤”的搜索指數(指該關鍵詞在抖音的搜索熱度——編者注)有明顯增加,到8月下旬時,關鍵詞“飛盤”的搜索指數接近100萬。
但是飛盤為什么現在這么受歡迎呢?
陳月有過一些觀察、思考。在他看來,飛盤爆火和疫情有一定關聯,人們更多要走向戶外運動,而非在室內。此外,飛盤是一項門檻低的輕運動,新手能隨時參與。“投擲和追逐是人的天性,我們拿到飛盤,都會下意識地想去扔一扔。”陳月說。
陳月展示飛盤玩法的一種——回收盤。 陳月提供(00:12)
段煉也提到,極限飛盤不僅門檻低,也是競技類比賽中為數不多的男女同時參加的運動。雙方不能有身體接觸,也使得這項運動對女性很友好。
極限飛盤運動也成為一種新的社交方式。人們因為興趣愛好聚在一起,相比以往因為專業、行業、地緣、血緣等因素聚在一起,又多了一種交朋友的渠道。在段煉看來,這也是飛盤出圈的一個原因。
飛盤運動逐步規范化,未來會走向全民健身嗎
在我國,較早的一批飛盤玩家多是在大學里第一次接觸到飛盤。而從大學校園走向社會的飛盤運動,又因為近兩年的出圈而再次“回歸”校園。
今年4月,教育部官網發布的《義務教育體育與健康課程標準(2022年版)》中,極限飛盤運動被列入新興體育類運動中的時尚運動類項目。此外,一些大學也紛紛開設了飛盤選修課。
2021年3月,廈門大學首次開設了極限飛盤課程。廈門大學極限飛盤課任課教師、廈門大學體育教學部戶外教研室主任駱騰昆告訴澎湃新聞,極限飛盤能提升學生的耐力:“飛盤比賽需要激烈跑動,體力消耗很大。但由于飛盤充滿樂趣,大家愿意去跑動,慢慢地獲得身體素質上的提升。”
學生們對飛盤課也熱情高漲。今年2月,駱騰昆去臺灣進行博士論文答辯,不得不停開了一學期的飛盤課。“很多學生都很失落,為什么沒有開課?”駱騰昆說。學生紛紛向部門領導和校長辦公室反映,并表達了繼續上飛盤課的強烈意愿。
學生的熱情也進一步印證了飛盤運動自有其魅力。駱騰昆認為,現在的高校課程正在從傳統的田徑項目過渡到更多元化的教學內容。傳統課程更注重“更快更高更強”的奧運精神,但學生們的精神需求和社交需求也很重要:現代化社會分工太過精細,造成人與人之間的疏離,飛盤彌合了這種精神需求,也是它深受大學生喜歡的重要原因。
此外,“飛盤不允許個人英雄主義。”駱騰昆強調,飛盤運動的另一特征是不能一人通關,必須隊員間傳接。“扔得好不算好盤,讓對方接到了才是好盤。”這樣在比賽中,飛盤玩家們逐漸學會了溝通和團隊協作。
無獨有偶,2022至2023學年秋季學期開學后,浙江大學體育教師張宇首次在校內開設了“極限飛盤體育課程”初級班。
自從2018年接觸飛盤后,張宇就產生了“開飛盤課”的念頭:飛盤可以是競技比賽,也可以是休閑運動,有一定運動強度,還具有趣味性,同時能培養學生的團隊協作精神。“這次可以把新課程開起來,主要還是學校和部門領導的重視和支持。”張宇說。
而西南林業大學地理與生態旅游學院戶外運動旅游研究中心主任段煉,也計劃在下學期開設飛盤課。一個班50名學生,計劃至少要開3個班。
段煉表示,2015年時他已有在學校開設飛盤課程的想法,但一來受場地限制,二來也沒有足夠的教師教授飛盤課。最近一年,伴隨著爭議和偏見出圈的飛盤運動,也被越來越多的人所了解,學校領導很支持開設飛盤課。
面對飛盤運動的爭議聲音,段煉表示,人們可以先試著去了解這項運動,體驗了之后再說是否喜歡,而不要先入為主,限制了自己的發展和對這個世界認識與探索的腳步。
今年8月,作為國家體育總局社體中心2022年“全民健身日”主題活動中的一項重要內容,中國首個國家級標準飛盤賽事“2022-2023年度中國飛盤聯賽”在西安舉行。這也是中國飛盤聯賽的首站比賽,吸引了來自陜西省的12支民間隊伍、近400人參賽。
對首屆中國飛盤聯賽的舉辦,國家體育總局社體中心全民健身事業部副主任何懿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我國目前固定參與飛盤運動的人群超過50萬,長期規范組織飛盤運動的社群和高校社團超過500個。從社會屬性來講,飛盤是一項增進交流、聚會交友、傳遞健康快樂情緒的,深度社交功能的運動,同時飛盤運動場地多樣、成本低廉、時尚環保等特點,也使其成了最具發展潛力的全民健身活動項目。
隨著飛盤運動出圈,參與飛盤運動的人數明顯增加,國家也接連出臺了規范飛盤運動發展的相關細則、規則等。如去年11月,國家體育總局官網發布了《全國飛盤運動裁判法(試行)》及《全國飛盤運動競賽規則(試行)》。
今年7月,國家體育總局面向社會公開征求飛盤運動賽場行為規范、飛盤運動賽事安全保障、飛盤運動場地器材等相關細則和標準的實施意見。9月9日,國家體育總局官網又發布了《全國飛盤運動裁判員管理辦法(試行)》。
正走向規范化發展的飛盤運動,未來能否被更多人認識、了解,成為大眾普及的全民健身運動?
WFDF(世界飛盤聯合會)認證的國際級飛盤觀察員戴華近日在回答澎湃網友提問時或許就已給出了答案。“輕裝備、無接觸、易上手,這是飛盤現在容易吸引年輕人的運動特色。能讓更多普通人走向戶外開始運動,這就符合全民健身的大方向。”戴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