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勝利》(Triumph of the City)一書的作者,哈佛大學經濟學家格萊澤(Edward Glaeser)指出,真正的城市,并不是鋼筋混凝土,實際上是一個彼此相關的人類群體。
由于工業化,人口開始在城市集聚,集聚產生交流和學習的機會,產生社會分工,新知識和新產業,人際交往成本下降了,生產成本下降了,生產效率提高了,大型公共服務(如地鐵、污水處理、疾病治療等)的成本被分攤,反過來又吸引人口在城市繼續集聚。
人口集聚會讓城市邊界不斷向外擴張,表現在城市建成區面積不斷增加,甚至產生城市群。但是,集聚也會產生擁堵、空氣污染、高房價、疾病傳播等所謂“城市病”。于是,當城市擴張的負面效應抵消了正面效應,城市邊界就會停止擴張,甚至收縮(例如美國80年代的“逆城市化”),而美國有些高科技企業(如英特爾)生產經營所需要的土地空間其實很少,所以,可以落戶在非常袖珍的城市。
城市邊界的動態變化,是一個市場自發調節的過程,它不僅受地形地貌、生態環境等自然因素的影響,也受到外來人口對于城市溢價效益的評價,有的城市即便想吸引人口流入,可能也是一廂情愿,外來人口會用腳投票遠離這些城市,例如美國的底特律、我國的東北(每年流失人口200萬),這種情況并非主政者通過規劃可以解決的,也不是主觀上可以控制的。
但是,我國通過劃定邊界的方式控制城市范圍,其影響值得關注。國土資源部土地勘測規劃院近日透露,北京、上海等14個城市的開發邊界劃定工作將于今年完成,而其他600多個城市以后也會劃定開發邊界。除了大城市劃定不可突破的剛性或最大邊界外,成長型的城市要劃定動態邊界,即預測城市邊界及未來每年擴張的邊界。
根據土地勘測規劃院院長助理張曉玲介紹,盡管很難預測城市邊界應該在哪里,但為了避免城市無序和“攤大餅”擴張,必須要做這件事情。過去,城市擴張除了工業化、城市化的影響外,更多的是主政者實現城市發展藍圖、實現領導人經濟政績的工具,通過城市擴張(新區、開發區或CBD等)不斷推動地價上漲,并通過增加土地來建設工業園區和城市地標項目。
但是,這種通過主觀意愿推動的擴張已經脫離了人口集聚、產業集聚自然帶來的生產和生活空間需求,造成城市無序擴張。它的一個直接結果就是,土地城市化快于人口城市化,2000年~2010年間,全國城鎮建成區面積擴張幅度達到64.45%,遠高于同期城鎮人口45.9%的增長幅度;另一個結果就是單位空間創造的產值低,我國工業園區地均產值僅為發達國家的1/3,甚至比東亞鄰國也要低;最后就是地方政府無謂的財政支出,讓城市背上了沉重的債務負擔,建成區擴張太快,交通、市政設施、地下管網也同步擴張,但人口和產業集聚不足,無法分攤基建成本,地方政府債務沉重。
過去,由于城市化快速推進,招商引資、園區和基建項目上馬較多,為提高效率,國土部門基本上批準了城市建設區擴張的土地利用,但事實上這些已建成區的土地并未得到充分的利用,存在大量浪費的情況。未來,城市化中速增長,城市產業升級提速,生產和生活對于空間要求沒那么多了,再加上約束財政支出、治理城市污染,這些都限制了城市繼續野蠻擴張。但是,去年以來,隨著國家穩定房地產(減緩對經濟的沖擊)、促進基建投資(發揮投資關鍵作用),地方政府又有開始了一輪城市無序擴張的苗頭,這可能會造成樓市泡沫、債務負擔等問題變得更加難以解決。正是出于對這種風險的防范,政府部門不得不通過劃定城市邊界的方式,倒逼城市政府割斷對于土地城市化的依賴。這一政策盡管效率可能并不高,有違市場化原則,但中短期內不得不做。事實上,發達國家人口密度、地均產值都比我們大,但城市整潔、交通有序,道路沒有我們寬、城市沒有我們大,看來中國的城市存量空間利用潛力很大,用行政力量限制城市空間無序擴張在特殊的環境下確實有必要。
(作者單位:深圳市房地產研究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