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米爾高原喀喇昆侖山深處,一個雄偉高大的“身軀”巍然屹立。慕士塔格峰終年積雪不化,遠遠望去,如同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守望著這片純凈的高原。
一
“慕士塔格在維吾爾語中意為‘冰山之父’,這附近有120多座冰山,夜里氣溫低至零下30攝氏度,你要注意保暖。”梁海龍班長遞給我一件厚厚的軍大衣和一瓶氧氣。他還告訴我,營區駐扎在海拔4500米的高寒地帶,周邊幾乎寸草不生,也沒有人煙。
驅車前行,一座座雪峰向后退去,一條羊腸小道彎彎曲曲通向山頂的營區,也就是我的目的地。營區內,孤單的崗亭在大風中發出“卡啦卡啦”的響聲,幾名戰士持槍挺立。帽檐下,剛毅的眼眸深深凝望著遠處的慕士塔格峰。
梁海龍是土生土長的甘肅漢子,也是這個營區第一批戰士。他心中的故鄉,既是遼闊西北,又是雪域南疆。
5年前的冬天,梁海龍告別妻子和7個月大的孩子,走進喀喇昆侖山深處。那時營區尚未建好,他和另一名戰友租住在不通水、不通暖的牧民家里。晚上,室外氣溫極低,滴水成冰,他將被子緊緊裹在身上,還是凍得牙齒不停打顫。一次夜里停電,他們只能抱團取暖挨過漫長的寒夜。
一牙彎月高懸夜空,思念如水無聲流淌。慕士塔格峰的夜空格外澄澈,星光燦爛。雪域高原上沒有信號,他在心里想象著托風雪寄去鄉情,向窗外的繁星訴說對妻兒的思念。
那年,海拔4000多米的設備區遭遇大雪封山、缺水缺糧,官兵靠融化積雪煮泡面硬生生扛了10幾天。梁海龍心急如焚。他向上級請示過后,帶上一卷被褥和凍硬的馕,獨自駕車前往200多公里外的山下尋找生活物資。梁海龍跑遍了周邊的村子和市場,困了睡在車里,餓了水泡馕吃,終于在5天后找到了物資供應。
驅車返回的路上,他感到雪峰上的星星特別明亮,凜冽的寒風也變得親切可愛,推著他在歸途一路馳騁。他走進戰友們臨時居住的帳篷,看到破木桌子上,一杯給自己準備的熱水在忽明忽暗的電燈下冒著熱氣。幾名戰士圍過來親切地呼喚著“梁班長”。帳篷外一片冰天雪地,但他油然而生一種歸家的溫暖。
二
在大家眼里,梁班長是個鐵血硬漢,勇于擔當,敢于較真。作為道路工程監督負責人,他一直堅持一絲不茍的工作作風。建設期間,施工隊伍為求速度,施工方法與標準要求不符。高原上的低溫環境對道路質量要求更高,些許誤差都有可能留下隱患。緊急關頭,梁海龍及時叫停了施工隊,督促施工人員嚴格按照標準進行施工。
高原上風如刀割,每一次處理設備突發故障,都是一次考驗。
某次任務前期,由于持續低溫,設備發動機發生卡頓,如不及時打開設備機蓋進行檢修,任務將無法進行。
情況緊急,接到指令的梁海龍帶著幾名技術骨干快速前往設備區,向距離地面30米的設備機蓋位置爬去。高原缺氧,每爬一步,就像有一塊大石壓在胸口。幾名技術骨干不敢停歇,協力轉動軸承,由于戴著手套,他們幾次嘗試都沒能轉動。幾人干脆摘掉手套,和這個“鐵疙瘩”硬碰硬,終于成功完成檢修。等他們回到地面后才發現,大家手掌上都布滿傷痕。因為氣溫過低,他們竟沒有覺得痛。
梁海龍如釋重負地躺在厚厚的積雪上,靜靜地眺望著遠方的慕士塔格峰。雄偉的高峰也在靜靜凝望著這些不懼困難的官兵。
三
“樹能長的地方人就能活,雖然我們這里樹都不長,但是我們依然扎下了根,而且要扎到最深處。”分站建成后,身為分隊長的梁海龍經常這樣給年輕戰友打氣。
在荒蕪的帕米爾高原,一抹綠色對于官兵來說極為珍貴。這里的官兵告訴我,這里的樹叫“同心樹”,田叫“同心田”。
走進營區里的溫室大棚,棚內的綠意盎然與棚外的狂風暴雪形成鮮明對比。辣椒、西紅柿、茄子整齊排列著。官兵利用休息時間培土、施肥、種植,蔬菜由往日的“奢侈品”變成“家常菜”。不遠處的營區主干道上,生長著幾排柳樹。枝丫高挑,樹冠上攏,迎風搖曳,呈現出一副昂揚向上的姿態。每棵樹上都掛著一張“同心卡”,上面寫著每名戰友兵之初的心愿。梁海龍撫摸著剛剛綻放出嫩芽的柳樹,告訴我說:“這是分站開展‘同心’系列特色文化活動的一項內容,寓意官兵同心協力、同心奮進、同甘共苦。”
4500米代表的不僅是這里的海拔高度,更是官兵的精神高度。他們讓我覺得,越是艱苦的地方,感情越真摯,信仰越純粹。
回望這些官兵的青春,就像慕士塔格峰的天空一樣,湛藍純凈,也像營區種下的“同心樹”一樣,從青澀幼苗成長為根脈深扎的大樹。
一批批年輕的官兵走上帕米爾高原,他們鏟平道路,蓋起營房,在貧瘠的土地上種出綠植和蔬菜,讓荒蕪的雪峰腳下有了家的模樣。今年,梁海龍再次申請延期服役,他和其他官兵一樣,都想把自己最美好的時光,留在祖國最需要的地方。(解放軍報 姚佳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