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戰爭是否還需要陸軍披堅執銳
吳敏文
陸軍是以陸地為主要作戰空間的軍種,在很長時間里,人類的作戰能力主要在陸地上施展,作戰目的也主要是攻城略地,由此形成了根深蒂固的“大陸軍”觀念。但信息化軍事變革以來的局部戰爭中,陸軍的地位和作用受到前所未有的挑戰:海灣戰爭,多國部隊以38天空襲和100小時地面作戰結束戰事;科索沃戰爭,以美國為首的北約軍隊干脆以78天空襲達成戰略目標;伊拉克戰爭,雖然陸軍的地面維持作戰時間很長,但更多地表現為一支保安維穩的安全部隊。
有人說,鐵流滾滾、披堅執銳的陸軍似乎要被邊緣化了。是否邊緣化可以討論,但毫無疑問,在戰爭形態向信息化演進的進程中,陸軍的建設規劃和作戰方式必須作出改變。
建設動力:需求與理論雙重牽引
傳統的軍隊建設動力是需求牽引,即以滿足軍隊作戰面臨的現實需求為方向和發展動力。以需求牽引為動力的陸軍建設,主要是準備過去和當下的戰爭,即根據過去作戰的經驗和當前作戰的需要來準備戰爭。比如,機關槍的發明,針對的是戰場上步兵的集群沖鋒;坦克的出現,則是為應對機關槍的大面積殺傷能力;武裝直升機將對地面裝甲集群的攻擊點提升至低層空間,占據了空中制高點。
信息化軍事變革,并沒有否定作戰需求對陸軍建設的牽引作用。海灣戰爭中,美軍輕松贏得了戰爭,但他們沒有被勝利沖昏頭腦,美軍在作戰中發現了自身的嚴重問題。例如,各軍種通信系統猶如各自高聳的“煙囪”,互不相聯,嚴重影響作戰情報的共享和作戰命令的分發。為解決此問題,1993年,美國國防部決定由國防信息系統局牽頭,集中各軍兵種資深專家開發、制定“信息管理技術體系結構”,并將它確定為國防部信息系統集成的唯一框架。1996年6月,美軍推出了《C4ISR體系結構框架》。為適應這一標準,1996年,美國陸軍提出建設“數字化陸軍”的理論和制定了《陸軍數字化主計劃》,“通過加裝具有統一的數字化技術體制的C3I裝備,來提高陸軍部隊的殺傷力和生存能力”。
但信息化軍事變革給陸軍建設帶來了另一個動力:理論牽引。美軍憑借其“一超獨霸”的獨特優勢,開始從容地對未來戰爭進行設計。1996年,美軍參聯會發布《2010聯合構想》,2000年,發布《2020聯合構想》;2001年,美國國防部向國會提出《網絡中心戰》報告,并將“網絡中心戰”界定為信息時代的戰爭形態。以此為牽引,美國國防部于2003年提出《美軍轉型計劃》;與之相適應,美國陸軍提出《美國陸軍轉型路線圖》,詳細提出了美國陸軍依據創新理論所制定的近期、中期和遠期建設計劃和目標。
陸軍建設由傳統的需求牽引向需求和理論雙重牽引的轉變表明,現代陸軍建設的目的,開始由應對過去和當下的戰爭,向應對未來戰爭轉變。未來戰爭是不確定的戰爭,但同時也是可設計的戰爭;通過設計未來戰爭,從而根據未來戰爭的需要,建設適應未來戰場、具備打贏未來戰爭能力的陸軍部隊,是信息化軍事變革帶給陸軍的機遇。誰能抓住機遇,搶占先機,誰就能獲得在未來陸戰場上的主動權。
能力演變:有“蛻變”也有“蝶變”
所謂“蛻變”,就是像蛇蛻皮一樣“一節一節”地漸次演變。例如,對美國陸軍而言,2012、2020、2025和2040就是幾個關鍵的時間“節點”。
美國陸軍于1994年開始建設數字化陸軍,2000年如期建成第一個數字化師第四機步師,2012年是實現傳統陸軍部隊數字化的重要時間節點。“2020年美國陸軍”建設目標是美國陸軍為適應參聯會《聯合作戰頂層概念:2020年聯合部隊》所采取的步驟。
美國陸軍采取這一步驟有雙重考慮,一是在美軍大力推進“空海一體戰”建設,戰略資源向海、空軍傾斜的背景下,通過描繪陸軍未來建設路線圖以引起最高決策層的重視,爭取更多的資源;二是探尋中間道路,既可保持甚至提升陸軍現有的核心戰斗力,又能在經費相對緊張的“過渡時期”積累應對未來威脅的物質基礎與知識技能。
2016年3月發布的《塑造陸軍網絡:2025-2040》是美國陸軍最新的發展規劃。美國陸軍這一規劃以2040年的預想戰場為背景,強調將陸軍建成所有作戰單元融入統一網絡的網絡化陸軍。它是適應美軍《聯合作戰頂層概念:2020年聯合部隊》所提出的“全球一體化作戰”的重要步驟。
所謂“蝶變”,就是如同破繭成蝶似的全新改變。美國陸軍《塑造陸軍網絡:2025-2040》建設計劃,就有破繭成蝶的特點。“陸軍網絡2040”通過加強防護以減少士兵風險;通過提高態勢感知能力,加強人工智能的戰場應用,采用創新方式顯著加快決策速度;以達成超過人腦思維、提供意想不到的解決方案來實現戰場優勢,解決戰場棘手問題。
此時的陸軍,不僅實現了軍種內的信息化和網絡化,而且陸軍所有作戰單元和士兵,都成為全軍作戰網格上的節點,陸軍既存在于整個聯合作戰網絡之中,又“淹沒”在整個聯合作戰網絡里。傳統陸軍的外形已經難以尋見,陸軍已經“破繭成蝶”。
作戰形式:“全球一體化作戰”少不了陸軍
在當前和可以預知的未來,不管人類在空、天、海洋的開發和利用上取得怎樣的進展,陸地仍將是人類生存與發展的基本空間。只要這一點沒有被根本顛覆,陸地和陸軍在軍事上的價值就無法忽視。
2012年1月5日,美國國防部出臺了新的防務戰略指南——《維持美國的全球領導地位:21世紀防務的優先任務》。2012年9月10日,時任美軍參聯會主席鄧普西上將簽發了新版《聯合作戰頂層概念:2020年聯合部隊》,提出美軍各聯合部隊內部及與各任務部隊伙伴間進行快速聯合,實施“跨越作戰領域、跨越指揮層級、跨越地理轄區、跨越組織隸屬關系”的“全球一體化作戰”建議。
與此相適應,2014年5月,美國陸軍部長約翰·麥克休和陸軍參謀長雷蒙德·奧迪爾諾上將聯合簽發了《陸軍戰略規劃指南》,提出陸軍職能的重點從長期反恐維穩向國家間高強度戰爭回歸,重點瞄準大規模高端沖突,“在一場大規模、多階段的戰役中,擊敗地區性對手”。
實質上,美軍的“全球一體化作戰”是其針對中國的“空海一體戰”的變種,是為了將陸軍、海軍陸戰隊等作戰力量也納入“空海一體戰”之中。為了適應這一需要和趨勢,陸軍的“阿帕奇”武裝直升機已經能夠從海軍艦艇甲板上起降,在接收空軍預警機傳遞的目標數據信息后,實施對地攻擊;陸軍的“愛國者”防空導彈可在空軍的統一調度下發射;陸軍的地面戰術導彈也是整體進攻和防御系統的重要組成部分。
美軍認為,既然是針對中國的作戰理論,叫“空海一體戰”也好,叫“全球一體化作戰”也罷,缺少陸軍的參與是斷然不行的。飛機不可能永遠飛行,艦船也不可能永遠巡航,失去美軍在亞太的陸上基地和盟國的陸地,“空海一體戰”和“亞太再平衡戰略”都將成為空中樓閣。
信息化軍事變革以來的實戰和理論發展都證明,陸軍雖然作為絕對主導性軍種的地位已經不再,空、海軍的地位與作用日益增強,但陸軍作為決定性地面戰略力量的重要性仍然不容忽視。
在此必須強調的是,無論是美軍的“空海一體戰”及其變種“全球一體化作戰”,還是美國陸軍建設“從長期反恐維穩向國家間高強度戰爭回歸”,都具有非常明確的針對性和指向性,即作為美國“亞太再平衡戰略”的戰役作戰體系,為遏制中國崛起的戰略目標服務。對此,我們必須保持清醒和加緊應對。
(作者單位:國防信息學院)